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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沪江法语”，作者Cherlene FO

是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对于法国第戎57岁的Alain Cocq来说，他想为自己选择有尊严的死亡，总统马克龙却在上周“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通往自我拯救的道路已经开启，请相信我，我很开心。”上周五，Alain在Facebook上发表了自己的决心，开始直播绝食自杀。

三十四年的绝症：

痛苦的尽头vs总统的“拒绝”

“我知道未来的几天会很艰难，但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决定，我非常冷静。”

Alain Cocq，住在第戎格里西耶斯（Grésilles）的一个贫民区，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破旧的公寓和一张医疗床。

23岁的时候，他的磨难开启了。一次偶然，他滑下楼梯，膝盖脱臼，去了医院治疗以后，才发现他没有流血，那时候他学会了“（局部）缺血”的定义：组织或器官中血液循环停止或不足。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疾病，导致他的动脉壁粘连堵塞，并会逐渐导致他丧失行动和自理能力。根据当时的记录，世界上只有三个人得了这个病，两个已经死亡，另一个就是他。

Alain曾经为了活着而抗争过，当医生宣布他只剩下两周的生命时，他没有向疾病投降。他选择了为所有残疾人和生命尊严而战，1993年，他坐着轮椅去了斯特拉斯堡的欧洲人权法院，之后的一年，他坐着轮椅游览了整个法国，之后还游览了欧洲。这些年他一直不屈服于命运，甚至在黄马甲运动的时候，他都躺在自己的医疗床上参加了第戎的游行。

cr：rtl.fr

现在，他觉得这34年的痛苦，应该走到了尽头，就算没有到尽头，他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Alain 给总统写了信，8月25日他与爱丽舍宫的顾问举行了电话会议，他要求马克龙总统能够授权医生给他开一种巴比妥类的药物（一类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镇静剂），以便他可以“安详地离开”。他认为马克龙是唯一能够“富有同情心”地做到这一点的人。

但马克龙却回信拒绝“赐死”，他写道：““我不可以违反法律，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我不能要求任何人去推翻我们现有的法律框架（……）您的愿望是寻求死亡方面的积极协助，这在法国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Alain决定从周五9月4日晚上，除了止痛药外，停止所有的治疗和食物，并开始在脸书上直播自己通往死亡的过程，以此希望法国能够改变禁令。他估计这样被“放弃”的生命或许可以持续“四十五天”，希望向法国人展示“雷奥内蒂法”（la loi Léonetti，该法案允许医生在特定的情况下为绝症患者停止无望的治疗）所要求的可以达到接受“安乐死”或“医疗协助死亡”的病人所必须承受的痛苦程度有多可怕。

他希望自己的斗争能够让法国通过一项新的法律，缩短临终者的“非人磨难”。

在家中的AlainCoq

cr:20minutes.fr

他的行动获得了“死亡尊严权利协会L’Association pour le droit de mourir dans la dignité (ADMD)”的全力支持。他们甚至发起了一项运动，在网上以#JeSoutiensAlainCocq#的词条支持Alain的“求死”行动。ADMD主席Jean-Luc Romero-Michel代表了该协会74,000名成员，对Alain表示最诚挚的支持：“他一直很勇敢，在最近的几周中将更加勇往直前。我以我的名义和ADMD的名义向争取自由的战士Alain致敬。”

cr：admd.net

值得一提的是法国的这个ADMD协会，该协会由医生Pierre Simon和作家Michel Lee Landa于1980年成立。自成立以来，ADMD是世界死亡协会权利联合会（la Fédération mondiale des associations pour le droit de mourir）的成员，并创立了欧洲ADMD联合会（la Fédération européenne des ADMD） 。ADMD倡导“每个人都有按照其个人尊严和自由的观念享有生命终结的权利”，其目标是更改法国法律，以通过开放积极协助死亡的权利来尊重每个人对自己生命终结的信念（例如：根据瑞士模式，辅助自杀和根据比利时模式的安乐死）。

同意姑息治疗：

为了继续抗争

经过了三天半的磨难，周一（9月7日）晚Alain在第戎大学医院接受了姑息治疗，他说：“我再也无法领导这场战斗了。”

作为Alain Cocq的代理人，Handi-Mais-Pas-Que（类似于残疾人权益斗争和保障）协会的律师和副主席Sophie Medjeberg说，周一晚上，Alain“饱受痛苦”，并在急救人员的干预后被送往医院。

而Alain之前在Facebook上开启的直播也在周六被平台禁止了，因为他违反了“不得宣扬自杀或自残行为”的规定。

刚入医院的Alain最初依然拒绝治疗，但最终接受了补水等维系生命系统的医疗措施。他告诉法新社，原本希望自己在入院以前就能够死去，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治疗，并宣布自己“将在7到10天内回家”。他说：“恢复一点之后，将在家里成立一个护理团队。”

律师Sophie Medjeberg坦白，一开始她担心Alain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是否违背了他的意愿。但Alain在电话中告诉她，是他本人同意接受治疗的。

刚被送往医院的Alain Cocq被描述为严重脱水，并暂时失去了知觉。他在周四（9月10日）晚上保证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意志受到了尊重，但我会继续斗争，直到最后。”他解释说，他当时的痛苦已经难以忍受。

在医院的Alain

cr:bienpublic.com

Alain的遭遇让人们想到了去年的Vincent Lambert的案例，一位遭遇车祸沉睡十年的“植物人”，在一场漫长的法律纷争之后，经其妻子和部分家属的同意，医院最终停止了他的辅助医疗措施，让他“安乐”死去。这一案例让法国社会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他的父母始终不愿放手，并几次将医院和医生告上法院，最终，那位做出解除维生系统的医生被法院宣布无罪。

2005年法国通过了一项“雷奥内蒂法”（la loi Léonetti），该法案禁止医生为绝症病人注射致死药剂，但允许医生在特定情况决定放弃“无望的治疗”；2016年法国进一步通过了“克雷伊-雷奥内蒂法”（Claeys-Leonetti）法案，允许医生在尊重病人和家属意见的情况下，为绝症病人进行“深度镇静并结合镇痛措施，直到死亡”，以保证病人能在“死前入睡以免遭受痛苦”的权利。

Vincent车祸前的结婚照

cr：lavoixdunord.fr

然而，患有罕见疾病的Alain却无法启动这项程序，因为他无法证明自己即将死亡。

在法国，安乐死是禁止的，尽管针对这方面的讨论从未停止过，但目前都没有看到立法的曙光。

“我们只是在要求拥有这项（安乐死或医疗辅助死亡的）权利的权利……我将为之而奋斗。我承诺，一定会努力地让下届总统选举中的每位候选人都将这份死得有尊严的权利写入他们的竞选主张之中！” Alain在接受独立在线媒体Civicio时坚定地说。

能够活得精彩、死得体面，应该是很多人向往的，但命运并不总是公平的。当一个人即将死去，如何让他走得更有尊严，这是一个人性的诉求，可是如果从医学的角度上来协助或者主导他的死亡，似乎也过于残忍。

Alain的诉求是令人理解的，也是让人不忍的，如何帮助一个人死得有尊严，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以“被安乐死”，无论在法律伦理还是在人性道德上，都值得法学界和医学界研究考量，也同样值得我们所有人深思。

Alain的诉求和安乐死，你怎么看？